电影扫地僧：作曲家解读《邪不压正》，配乐是姜文电影一大惊喜

电影扫地僧／Kevin Hwang

《邪不压正》硬、准、狠、美，这四个字是目前可见的影评中最多的评价，也基本上是非常正经客观的评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 老北京，这三个字说出来，大家能想到的除了鸡肉卷和满大街的小吃，正宗的京味儿吆喝，那就是鸽哨声了。无论哪一部电影、电视剧，广告，只要涉及老北京这个场景，必定会出现这个音效。《邪不压正》虽然也未能免俗，但它的鸽哨不似其他电影——为突出老北京而格外明显——这部电影中的鸽哨声，显得那么的融入背景，恰到好处，藏在那些嘈杂中。

         按着崔永元在首映式上的说法：姜文，这样，我用我的微博给你宣传。我一直跟姜文说，你不要一直拍故事片，你拍个纪录片，拍纪录片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水平高低来。所以今天我觉得这部纪录片拍的特别好。它讲的是什么事呢，一个叫崔永…不是，李天然，它讲的这个李天然十五年前受过侮辱。然后呢，十五年之后，他决定要报仇，但是十五年后他还是一个人，人家对方都上市了，但是又怎么样呢！邪不压正！

         这是多么普通甚至俗套的故事啊……然而，姜，还是老的辣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 电影的其他部分，已有太多的评述，我便只从音乐角度出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 民国，这两个字，确定了时代，北平，确定了地点。

在音乐人的脑海里，民国一词，一出现便有着天生的旋律线与和声进行，甚至大多数人认为，民国二字一出，满世界的画面便是上海滩十里洋场，歌舞升平，而音乐，也必然想到了三宝，想到了交谊舞，想到了爵士乐……

         对，还是那句老话，《邪不压正》未能免俗，一样挑选了一首华尔兹。不过，也还是那句老话，姜，还是老的辣，选曲的角度刁钻。

         电影的一开篇，还黑着的时候就来了这么一首肖斯塔科维奇的《Jazz Suite VI Waltz No.2》。此曲一出，耳尖的各位，就一定会有一种走错片场的感觉。这浓浓的魔幻现实主义听感，到底是可控的违和，还是反差萌式的黑色幽默呢？emmm……Interesting，有一种舒适的尴尬，但却有想看下去的欲望。

         在那个黄金十年的最末尾，爵士乐在中国盛行的年代，确实它也是契合的，而那也是全世界爵士乐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。

         不过，也许是谨慎，也许是为了黑色幽默或是怪诞的铺垫，整个电影配乐并没有走爵士路线，即使牵涉酒桌饭局这样的不可避免爵士乐存在的场合，也没有出现最能体现爵士乐风格的 Rhythm Change，也没有出现任何一首Blues 风格明显的乐曲。

         相反，大部分时候我们听到的酒馆场景的选曲，都是轻松愉快的swing，这也相当于当时流行歌曲般的存在。

         我以为，既然电影分类里，有动作这一项，那必有打戏专属的激进鼓点。嗯，也许火车开进前门火车站的那一刻，就注定了。这种反衬——杀个人这个事情，那么沉重干嘛，何况我还是去报仇——天经地义的事情，何必要弄得这么大张旗鼓英勇就义的感觉呢……？

         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是主角光环天生的，轻松加愉快也可以并存啊。要不，我一主角，大北平，老宅子，住了多少达官贵人啊？我在人家房顶裸奔，穿街过巷，变态啊？

         不，我内心是滚烫而又平静的，要不怎么给我配了首那么悲壮而又莫名其妙舒坦的歌剧选段《Una Furtiva Lagrima》呢？你可知，此曲说的是我在无数个仰望星空远眺你的所在时，偷偷哭泣……？

         “不露声色，隐匿她眼中的泪，那些欢噱中的小鸟，使她嫉妒。我还在等待什么?究竟还在等待什么?爱我！是，她爱我！我等到了！我等到了！情不自禁，静听她的心跳，听到我的叹息，汇合她的叹息! 包孕着心跳，跟她合二为一...上天啊我已如愿! 称心快意称心满意！上天啊，我可以死去！别无他求 别无他求。对！我可以死！我可以为我的爱而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哪句歌词不在说，我想复仇，因为恨，我想活着，因为爱。然而，如果爱与恨都指向死亡，我是很快乐的。史上最伟大的男高音歌唱家帕瓦罗蒂，用他那被自己刻意克制过的声音演绎出来，更加显得这剧情有一种悲情的幽默。

         魔幻，现实，放在一起。老套的电影配乐总有些独特的动机音型，无论是单薄的打底声部配上电颤琴或者其它的木槌，还是直接来一个奇幻的和声或奇怪难记却悦耳的旋律线，它总能让你一阵恍惚一阵清醒。

         而本片中，一个这种类型的配乐段落都没有出现。甚至，我们也没有听见传统的表达幽默的配器和音型，既没有短促的单簧管或双簧管音符出现，也没有靠滑音营造诙谐气氛的弦乐组。

         这部魔幻现实主义的电影没有中规中矩的配乐，却足够接地气，足够让人恰到好处地处于恍惚和清醒之间，大概有一个词可以形容——微醺。

         什么是惊喜？这就是惊喜！

作者介绍

黄旭：海蝶音乐签约词曲作者，A Little Music Shanghai音乐监制。制作过数首广告音乐及节目主题曲，电影《渡口》《发现幸福》《佛魔之剑》配乐，参与方大同《Timeless》北京歌友会音乐制作。

微博@KevinHwang-黄旭